(二十三)
何子文听见这个好消息,自然大叫痛快。
方俊铭的伤势好些之后,何子文要求亲自去看看强叔。方俊铭见他陪自己在家疗养憋得发慌,就没有阻拦。甚至看到是馀志锋开车来接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他俩一直都互相存有一分敌意,何子文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有意无意地,他没将自己和馀志锋一同在会所遇袭的事情告诉方俊铭知道,觉得万一为这些事情引起多馀的误会,未免不值。
馀志锋开车载着何子文去看强叔,回来的路上何子文提议要行东区走廊看海。阳光不错,从高架上转弯下来的时候何子文看见维园人头攒动,声浪滚滚,像是又有什么集会。
“又不是星期日菲佣放假*,怎么又开party。”何子文说的开party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吹蜡烛切蛋糕的生日会。近年来香港游(he)行(xie)变得频繁,每每看到新闻上播出某党派又上街了,何子文就要感叹一句,这么好心情开party,怪不得现在社团招人越来越难,社会比个黑社会还不和谐。
馀志锋打方向盘转弯,想兜过维园到轩尼诗道上,谁知维园的人龙*一直排到这里。道路前方一圈军装ptu拿着透明盾牌拉着防线,道路似乎已被封锁。
“真是要买j□j了。”何子文坐在副驾驶位上自嘲道。
他们的车跟前面的车辆一起排队调头。不远处的人龙忽然骚动起来,几个ptu跑了过去,人群涌动着把封路用的塑胶警戒线拱得来来回回颤动。何子文看见争执的一圈人中,有个长发的女孩倒是眼熟。
女孩被众人围住,指指点点,看来明明是怕羞得头都不敢擡的样子,被一圈人围在中间却还是纹丝不动,看上去竟有点倔强。
“见到认识的人吗?”馀志锋见何子文专注地盯着前方,问道。
何子文伸手朝那女孩指了指:“你也见过的。”
馀志锋定睛一看,才想起来女孩是谁。上次在姚家老夫人的寿宴开席前,他跟着何子文与方俊铭见过姚凯仪一家。女孩当时站在姚凯仪后面,一直低垂着脸,与现在神情相差无几。他想不出那样文静害羞的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怎么说,她姚凯蒂都是姚家的三小姐。
馀志锋把手搁在方向盘上,侧头征询大佬意见:“怎么样,要英雄救美吗?”
“算了吧,坏蛋行善要被雷公劈的。”何子文把头靠回靠背上,反正他也反感姚凯仪,懒得多管闲事,“救了我也不能娶回家,还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好了。”
人群中忽然又起骚动,姚凯蒂不知道顶撞了句什么。就见到围住她的人激动起来,手脚也没那么斯文了。有个中年女人手势很大,在她头上重重推了一下,把她整个人推了个踉跄。姚凯蒂的眼圈立即红了,眼眶湿润得像要掉下泪来。
何子文眯着眼,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毕竟是个女人。”在他有点老派的社团价值观里,女人和老人都是应该被保护的。这是洪门三十六誓里白纸黑字写明的规矩,只不过现今那些自命时髦的古惑仔早就没人记得了。
馀志锋听何子文的吩咐,把车停到路边,下车钻入人群中,在一群人的推搡里把姚凯蒂硬拉了出来。姚凯蒂看上去弱小,却意外的不听话,被强行塞进车里还拼命想挣脱。馀志锋把车门关上后,发现自己的手臂上都有她的指甲掐出的红印。
何子文看见她身上的t恤写着一句标语“反对验毒才是毒害青少年”,覆擡头,看见游行退伍中高举的标语都是“反对验毒,尊重人(he)权(xie)”“还返信任,换返未来”诸如此类,一下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几年香港的校园毒品事件泛滥,有议员提案要进行全港校园验毒,遭到巨大反对。有人说这是浪费公帑,滥用税金,有人说这是对孩子的信任危机,还上纲上线说强制验毒是罔顾人(he)权(xie)。
也只有姚凯蒂这样的大学生会公然站出来反对大多数人的意见,在众口一词的口号声中支持对所有青少年强制验毒,杜绝毒品在年轻人群中的传播。这样特立独行的做法自然成了主流的眼中钉,也难为她一介弱质女流孤身站出来,就算势单力薄也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何子文不禁觉得有趣。这位三小姐,与她姚家的两位姐姐倒是很不一样的。
只可惜,姚凯蒂对他们并不领情,她上车看了一眼何子文,又看了看馀志锋,表情就变了。她大概记起了两人的身份,依然是垂着头,眼神中却显出厌恶。通常黑社会与毒品二字都是脱不开关系的,何子文就算不捞这行,也懒得多嘴解释。
馀志锋不等她夺门而逃,就锁上车门,发动了引擎。姚凯蒂的声音很小,却无比坚决:“让我下去!”
何子文看了看馀志锋,然后对着收视镜里的女孩笑:“三小姐,我们不是劫财也不是劫色。你一个女孩子,不要想着凑热闹逞英雄,把你放到前面地铁站,你就乖乖回家,听到没?怎么我们都算有过一面之缘,我不想看见女人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