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凉意裹挟着戚风钻进衣袖,云浅柠打了个寒战,该添衣了。
莫离,你在那边,冷吗?
“叩叩”,敲门声响起。栗舟轻轻扒开一条门缝,视线往里探了探。
“妈,进来吧。”
“阿柠,吃点儿车厘子,妈刚洗的。”
“谢谢妈。”
“今天这么冷,开着窗户做什么?也不怕感冒。”
“冷点儿也好,冷点儿清醒。”
“胡说什么呢?这孩子。”
“不至于让我以为他还在。”
云浅柠面无表情,仿佛世间一切事情都不可能再惊起她内心丝毫的波澜。
栗舟瞬间红了眼眶,背过身去咽下那一刹想要哭出来的情绪,调整好状态挨着她坐下。
云浅柠侧过头与妈妈的眼睛对视,一股苦涩的滋味冲向心头,月余不曾哭过的她又开始以泪洗面。
栗舟心疼地抱住她,像小时候哄她入睡一样轻拍着她的肩膀,不哭,不哭。
“阿柠,下周你生日,爸妈带你去骑马放松放松心情,好不好?”
“嗯,好。”云浅柠颤抖着声音回应,所有的委屈在妈妈面前都吐露个干净。
最爱她的无血缘关系的人已经走了,她心痛不已。
最爱她的有血缘关系的人还在,她不是什么都没有。
如此自我安慰,她希望自己很快振作起来。
如此自我安慰,她问自己真的能振作起来吗?
那些经历都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真的能放下吗?
那些回忆都是清清楚楚刻在脑子里的,真的能忘记吗?
她的脖子上还挂着那枚戒指,抽屉里还锁着装有钥匙和U盘的盒子,衣柜里还挂着他们的情侣装,手机相册里还存着他们十年来的合照,微信列表里还躺着他的名字,记忆里还刻着他俊秀的脸庞,脑海里还幻想着他们结婚的场景,心窝上还空着一个无法弥补的位置,她怎么能忘?
谁能告诉她,怎么样才能忘?
总要生活,总要工作,入职这天,云浅柠努力调整好状态迎接新事物。
“听说了吗?咱们科室来了个名气不小的美女医生,援外回来的!”
“真的吗?那我要看看!”
“听说了,就是网上很火的那个小云医生。”
“前段时间挺轰动的,她男朋友牺牲了!”
“啊?这么惨吗?”
“是啊是啊,他们可是公认的神仙眷侣,太可惜了。”
“他们是不是要结婚了?据说谈了有十年呢。”
“那她还能走得出来吗?”
“难说哦……这事搁谁谁不难过?”
“这样说的话,我倒是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女神级别的人物,对她好奇的人多了。”
“诶!她来了她来了!”
云浅柠素净的白大褂口袋里夹着一只名贵的钢笔,蓬松的长发扎成低马尾,额前和耳边的碎刘海尽显清冷感,脸上的妆容淡雅非常,口罩下看不清她的全貌,眉眼间透露着果敢、哀伤和生人勿近等多重情绪。
她缓缓摘下口罩,极不自然地挤出一抹微笑,向同事们打了招呼。
很快,她成了人群中的焦点,她美丽,气质非凡,言谈举止大方得体,完全看不出任何消沉的情绪。因为她要成为别人的小太阳啊,散尽自身的光芒也要去照亮周围的世界。
可是她啊,也要学会好好爱自己。
29岁生日这天,她被催婚了。
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不似从前年轻模样,不似当年张扬,不会大胆爱,不会因为一个小惊喜欣喜若狂,不会因为一段文字胡乱猜想。她的情绪不会因为别人有太多波动,她也对命运妥协了。
草原那么辽阔,是属于马儿的,她心仪的马儿在哪儿?或许只有失去的那一匹才是最好的吧。再也不会有这样一匹了。
她随意挑选一匹骑上去,马蹄哒哒地响,一声一声敲进她心里,那不是她想要的声音。
她侧头对妈妈说:“妈,我想再等等。”
栗舟无奈道:“妈尊重你的决定,但是一定要记得对自己好。”
她点点头,看向远处的小山包,默默闭上眼,一行泪从眼角处无声落下,浸湿了马儿的一撮鬃毛。
有的人,真的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