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子里只有孤独和绝望。
你知道当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消失不见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么?
并且永远消失。
小时候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尚在,可他连他们长什么样都忘了,只是看着画像独自悲伤。
萧然颓废的蹲坐在角落里失神的望着屏风,还有谁,可以解救他……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无人可知。
过了不久萧然仿佛听见门外有人在交谈,他抱紧膝盖轻轻啜泣。
门外响起一阵扣门声,“少爷?少爷?你在吗?”
萧然充耳不闻,丝毫未动。
门外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少爷,该吃饭了,老爷的事少爷节哀顺变,择日将举行葬礼,公子亲自主持,厚葬将军,少爷要振作起来啊。”
萧然缓缓抬起头看着门外,他刚要起身,随后手紧紧一握,心中涌上一股烦躁的气息,大喊道:“滚!”
门外安静下来,门前静静站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人,顾景看着前面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他还是不肯么?”
家仆上前殷切道:“公子,您还是回去吧,少爷这会儿怕是一时缓不过来,毕竟,是老爷一手把少爷拉扯大的,这换了谁也接受不了啊。”
顾景垂眸轻声道:“我明白,不会勉强他的。”
走在落满秋叶的小径上,顾景闭上眼感受着秋风的萧瑟和内心的孤寂,有时候,你很迷茫,觉得尽力之后究竟还要怎样,怎样……
他轻声道:“要怎样你才能走出地狱无间……”
他慢慢的走着,走前还仔细吩咐了家仆要好生看紧他,照料他,希望一切还不会太晚。
走着走着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景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宫人气喘吁吁道:“公……公子,不好了,陛下他……他……”
顾景连忙上前问道:“父王怎么了?说。”
宫人勉强定了定心神,道:“陛下他……已危在旦夕了……”
顾景抛下他加快步伐奔向清心阁,一进门,他便嗅到一股极大的药味还夹杂着变质的怪味。
那是生命即将结束的腐朽气息。
顾景心中惊慌,他强做镇定,缓缓走向汉王窗前,蹲下身来握着汉王的手低声道:“父王……”
汉王闻言睁开浑浊的双眼,喉咙咕噜咕噜的嗬嗬着,他气若游丝道:“景儿,孤怕是撑不住今夜了,东隅就交给你了,莫要辜负了孤的期望……”他猛然咳嗽了几声,随后接道:“还有永乐啊,孤又何脸面去见他父亲……”
顾景紧握着手,良久他沉重道:“儿臣领旨。”
你总是要看着你所爱的人一个一个离开这个世上,最终只余你一人。
今夜,风凉凉的,吹进清心阁,纱幔拂起,和着一声声震彻心扉的咳嗽更加凄凉。
顾景一直守在床前,至始至终,未曾离开,如果事实不可逆,不如再多看几眼,不然,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他双眼紧紧盯着汉王,亲眼看着他渐渐趋于平静,直至再无声息,一切化为灰烬。
良久,他微微低下头,紧靠着那枯槁的手,企图挽留那转瞬即逝的温暖。
最终那一丝温暖转为冰凉,顾景依旧固执的双手紧握着,想温暖那片冰凉,但那只是徒劳。
萧然以前就常说,顾景从小就很固执,认定了的事绝不回头,就像他固执的认为父王依然健在。
原来,深陷迷途的不止他一人。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顾景不知走了多久,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公子?公子?”
然后是嗡嗡的嘈杂声和呜咽声,顾景缓缓睁开了眼,天已亮,原来他在这呆了一宿,在回头时,父王依旧躺在那,脸上没有一丝痛苦,走的很安详。
也许是他想起可以去见他的妻子了吧,终于可以去见了……
顾景也曾迷茫痛苦过,可当他看到这一殿人时,内心的责任与使命让他不得不站起来,他不能倒下,他不能辜负父王的期望,不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沙哑,“父王,驾崩了……”
随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顾景看着她们那般肆无忌惮的哭喊,心里油然升起一股羡慕,他也想这样宣泄悲伤,可身份让他难以随心而做。
别人可以做的你却不能,你是王,你是这个地方的领导者,你要承担别人不能承担的责任,就连情绪都要克制。
顾景眼角微微湿润,他缓缓抬起头看着上方,默默承受着如巨石压顶般的痛苦难当。
他缓缓走出清心阁,离开了那个如地狱般难以呼吸的地方,他也想逃避,也想远离这一切……
很快,汉宫与将军府挂满白布,一片缟素,顾景身穿暗龙纹锦绣皇袍缓缓走上王位,沉重而又压抑。
当坐上这王位时,就注定要与东隅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