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弈一阵无言。
尽管身患绝症的他没有资格向任何人要求负责,但他无法认同丁航不负责任的歪理。
面对收到蛊惑的二人,他无法辩驳,只能借着雪碧浇愁,斜靠在卡座沙发上,不停喷出二氧化碳混杂柠檬芬芳的饱嗝。
徐静雯看见如此颓废的杨弈,心思沉重地叹了一声:
“杨弈,你有没有想过追回这段感情?”
“咳咳……”
杨弈差点被雪碧呛死,猛地咳了几声,擦干嘴角的泡沫,仰头问道;
“姐,你开玩笑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一本正经?”
徐静雯深深望着杨弈:
“我没有开玩笑,小弈,我了解你,你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子涵做错了,你可以帮她,这样下去,她就回不了头了。”
杨弈知道徐静雯的意思。
许志成对于子涵的兴趣能持续多久,谁也说得清楚。
可这和他这位绝症患者有什么关系呢?
子涵不可能回头,而他也不可能回头了。
“姐,感情比你想的脆弱,谁也无法一口咬定自己是否是旅途中的过客,至少对我而言,那一日过后,我对子涵就没有了任何想法,可能你会觉得我薄情,但我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小弈,你说的,都是认真的么……?”徐静雯有些难以置信,看着杨弈的眼睛,认真地又问了一遍。
在她的眼底,一个人的转变不该来的如此迅猛湍急。
杨弈不喜欢拖泥带水,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认真点了点头。
“你不用劝我了,况且就算我真的脑子抽了想要回头,子涵也不会愿意的。”
“为什么,你们曾经相爱……”
“婚姻七年尚且容易皮炎发痒,我们相处了十几年,早就成了荨麻疹。”杨弈开起了玩笑。
“好吧。”徐静雯选择了妥协,伸手探入白色塑料袋,从里头掏出一件浅灰色毛线衣。
“小弈,这是姨姨给你的,她要我转告你,马上入秋了,好好保重身子。”
沉甸甸的衣服攥在手里,杨弈的胸口疼了起来。
眼前浮现出有中年女人温柔和煦的笑容,像往常一样轻抚着自己的头。
“阿姨她,最近还好吗?”
“嗯,她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张叔叔死后,她的一颗心思都落在了你和子涵的身上,听到你和子涵幸福的消息时候,她总会向旁人炫耀。”
“这一段时间,你和子涵忙于工作,她不好打搅,所以委托我帮忙带上这些话。”
“谢谢。”
杨弈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紧桌面,回忆让他的四肢都出现了幻痛。
阿姨姓卓,是南县人,也是张子涵的母亲。
作为地地道道的南县人,卓姨和张叔是少数拥有丰厚家财的本地人。
杨弈的父母是县里一座钢铁厂的工人,不算富裕,但温饱足以。
两户人家是邻居,在那个民风淳朴的小镇里,邻居就是亲戚,这也是他和子涵相识伊始。
卓姨和张叔是善良的人,没有因为家底富裕便对左邻右舍生出歧视。
反倒是时常帮衬几户邻家,街坊乡亲之间和和睦睦,博得了一众好名声。
由于张叔是县里钢铁厂的高级干部,正好是杨弈父母的上司,两家来往更为密切。
卓姨是全职主妇,平时杨弈父母双忙,他就肩负起了照顾子涵和杨弈二人的责任。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杨弈是卓姨一手带大的。
杨弈十四岁那年,厂里出了事故,张叔和杨弈的父亲在那次事故当中受到波及。
张叔当场死亡,而杨父挺到了医院抢救的一刻。
杨弈至今仍然记得,在工厂推脱责任的当口,是阿姨垫付了医药费,让他的父亲捡回了一条命。
这一句“阿姨”从七八岁喊到二十多岁,让他蒙受了无数关爱。
现在回想起来,那点点滴滴还如同清泉一般滋润着胸膛。
“姐,麻烦你转告阿姨,过些时日我就回县里看她。”
“嗯嗯,我会告诉她的,能得到你的消息,她一定很开心。”徐静雯应道。
杨弈的嘴角溢出苦涩,望着酒杯里的透明气泡怔怔出神。
阿姨很喜欢他,那不夹杂一丝杂念的关爱,纯粹到子涵都时常将“偏心”二字挂在嘴边。
他无法想象卓姨得知二人分手的消息时会作何反应。
更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面对,如何解释这一切……
“小弈,你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眼睛有点酸。”杨弈揉了揉眼,将毛线衣叠放整齐:“我还有事,姐,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还要去电视台等他,你自己慢些。”
“好。”杨弈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一旁的梁鹏,告辞离开。
……深夜之中,杨弈回到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