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的压抑不仅在陈展飞心中。连整个澳门,都如笼罩在一番低气压下。一场波动过后,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波澜不兴,底下却是一番暗流涌动,争权斗势。
姚家将新义和逐出至尊金殿之后,雷振轩的人很快便即入驻。姚凯仪似乎有心在张喜事之前,将公事都处理完毕,给雷振轩一行大开方便之门,只求一切事情都从速从简。
所幸雷振轩的要求并不高。他看起来就是嘻嘻哈哈随遇而安的样子,或许是半洋鬼子性格,什么都似写在脸上,让外人看了也觉放心。姚凯仪是没有弟弟的,见他这样热情外向的,又时不时同自己撒娇,很快就消除了许多芥蒂,由得他在至尊金殿内出入,所有权限,比方俊铭当初只多不少。
唯有叶啸山,对她如此决策有所保留。
姚凯仪向来说一不二,她决定的事,也没人可以左右。何况她近来忙着三妹的婚事,又要分心应付姚大姐生出的事端,已无心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多耗费心力,只吩咐叶啸山帮忙多留心,便一心处理家事。
事缘姚家大姐姚凯灵虽是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但夫家在澳门与赖从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次大圈被灭,姚大姐的夫家也遭受牵连。姚大姑爷虽可逃脱牢狱之灾,损失却伤筋动骨。
姚凯灵早前在姚凯蒂被绑时担心交赎金会分薄自己的遗产,在千钧一发时火上浇油要求j□j家。当时姚凯仪曾拨一大笔资产给她,但姚家二老事后知晓,均觉心死,因而在遗嘱里更是对这个大女只字未提。姚凯灵在二老丧事过后来闹过几场,只是当时一方面碍于理亏,一方面又顾住脸面,才没有将事情闹大。现在她夫家失势,姚凯灵又想起这个油水丰足的娘家来,这次是铁了心抛掉脸皮,瞄准姚凯仪准备大闹一场。
“姚小姐现在家事缠身,没心情理装修这样的小事。这间办公室是分给我们的,想怎么装修,都可以照你的意思。”雷振轩边说,边为何子文推开一间有海景的办公室房门。
这间房空间宽敞,采光良好,虽比不得姚凯仪的房间层数高面积大,但里面布置简约,从颜色配搭到家具选择都很能显出原主人的品味。
何子文跟在他后面走进去,感觉仿佛穿过了一条时空隧道,一下回到多年前的某一天。当年他第一次走进方俊铭在中环的律师楼办公室,也是相似的情形。那间屋子的陈设与眼前一模一样,连每一个细节,都吻合得天衣无缝。好像前方那背对着自己的大班椅上,还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听到自己的脚步后,就会缓缓转过椅子,拿一个温柔的笑容迎接自己。
何子文走到那大班椅的前面,抓着扶手将椅子拨正过来,这才清醒过来,椅子上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喜欢这椅子吗?”雷振轩笑得一脸明快,仿佛对何子文的心事一无所知,径自说道,“这里的家具你要是中意,也可以全部保留下来。反正看上去也不旧,可以省去一番心思。看来……这间办公室原来的主人,与你的喜好也颇投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缘分呢……”
何子文正在翻墙上书架里遗留的书籍,其中有一本是从前常在方俊铭桌上见到的精装法典,也是方俊铭最常查阅的典籍。他一时起意,走上前去抽了书出来,一翻开扉页,就见到有一张相片跌了出来。
何子文弯下腰去捡那照片,在看清了相上人物的一刻却顿住了。那是多年前自己与方俊铭的一张合照,照片里的自己样貌青涩,方俊铭风华初露。记得彼时方俊铭刚考得律师牌,自己用不多的积蓄为他买了一条名贵领带庆祝。那时候两人相依为命,脸上的笑容却不断,一件简单的礼物就能让对方开心上半天。一句肉麻的情话,或是一个简单的亲吻,便能驱散一切阴霾,换来一整天的愉快。
“什么东西掉了?”雷振轩在他身后问。
“是书签。”何子文不动声色地将照片塞进口袋,然后转过身来,看着雷振轩道,“这里的家具,我想全部换掉,连灯饰和地毯也是。不如就由你来拿主意,怎么样?”
雷振轩笑得一脸灿烂,耸肩道:“没问题啊。i’m sure you’ll love my taste.”
何子文也陪了个笑容,然后转眼去看落地窗外的景色。夕阳的馀晖已尽数洒在海面,海水像披了条缀满宝石的丝巾,闪耀着璀璨的光芒。眼前的景致如同维港夕照一般,流光溢彩。一时间,让人恍惚以为自己是置身香港。
而真正维港,始终比澳门多了分热闹。入夜之后,两岸街灯璀璨,霓虹耀眼。论热闹,同澳门不相伯仲,论场面,只是更加都会,更加快节奏,从中环的摩天高楼到半山的私家路,无不显示出这座城市引以自傲的优越感。
与此相比,跟香港市区一山之隔的新界,却有如另一片天地。仅仅相距几十公里,便已是浓荫密布,山势起伏的原始风光,虽然同属一个城市,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陈展飞拿着手机,一直循着屏幕上的光点,跟踪到了新界大帽山。他知道馀志锋的所有密码,正如馀志锋知道他的。如今的智能电话全都有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