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夜色降下,房间里却没有开灯。电视的声音大得有些扰人。男星a的绯闻又爆出新转折,公民党上街抗议地产霸权,新任特首在宣布政纲时被人当众扔香蕉……每一段都是风风火火,却又无关痛痒。就像这个城市,看似每天忙忙碌碌,实际却日覆一日,一成不变。
陈展飞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馀志锋还是跟早上一样瘫倒在沙发上,面前只是又多了两袋开过的薯片,十多罐啤酒,还有两盒吃光了的杯面。
“小心胆固醇啊!还没中年你就等不及发福啦?”陈展飞踢开地下的一个空罐,抱怨道。
馀志锋抱着肚子打了个抱嗝,斜眼看他:“怎么,嫌弃我啊!”说罢他人来疯似的捡起桌上的薯片袋和啤酒罐朝陈展飞扔去,一边捏细了声音故作娇嗔道:“你金屋藏娇等得难道不就是这一天么,死鬼!”
陈展飞侧头险险避过,又徒手接住空罐子,一脸不自在地道:“别搞。”
馀志锋啧了一声。
“门开过?”陈展飞把垃圾简单收一收,又拨开馀志锋翘在茶几上的腿,说道。他早上临走的时候在门底偷偷插了张纸片,拍下了位置,只要门被开过,回来时就能知道。
“哦,有个推销蟑螂药的,门铃按个不停,我开门把他骂走了。”馀志锋依旧是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手下不停地按着遥控器。好像他从没有偷溜出门一样地心安理得。
“这样哦。”陈展飞半信半疑,又多看了一眼馀志锋的表情,坦然自若毫无破绽,便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只想着要尽快在门口装个摄像头才好,不然没有证据馀志锋什么都不会认的。
馀志锋见他把餐桌上的杂物往边上推开,从装外卖的胶袋里拿出两个餐盒,便问:“有外卖?”
“对啊,光吃杯面怎么吃得饱?”陈展飞抽出对一次性筷子,递给他。
“总算有点良心。”馀志锋从沙发上若无其事地起来,接过筷子前,把电话卡悄无声息地塞进了沙发的缝隙。然后上桌,吃得狼吞虎咽。
相比起这一餐陈展飞带回的简陋外卖,何家的晚餐要丰盛许多。
方俊铭回家的时候何子文在卧室里午睡还没醒。佣人说他午饭后就躺下了,一直没敢打搅。方俊铭走进卧室,何子文睡得沈,睡颜看上去毫无防备。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末了还是握起何子文的手帮他放回被子里,才起身离开房间。
现在何子文毕竟还在这里,他们还要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或许连方俊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分离”两字,从来就没有存在在他的字典里。在他的思想中,仿佛何子文还是昔日那个缠着他,粘着他,发着少爷脾气要跟着他的小孩子。他们曾经相依为命,也将一辈子相依为命下去。
何子文睡醒了下楼,看到满满一桌菜很是意外。那都是自己以前最爱吃的菜,方俊铭亲手下厨炮制的,每一味都带着记忆的香味。以前两人蜗居的日子里,只是为了省钱而自己做饭。花样来来去去都是那几种,却总算有点家的滋味。现在想来,两个人最快活逍遥的,也就是那段时日。
这样丰盛又体贴的心意,让何子文原本冷酷的没有表情的脸又有了一点点动容,在桌旁站了一会儿,终于拉开椅子坐下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佣人都走开了。偌大的空间缩小得像只有餐桌这么大,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好似高清电影那样清晰。
方俊铭笑了笑,给何子文夹一筷子虾仁滑蛋,轻描淡写道:“强叔今天打电话来,说出去度假休养。澳门回来就听说他身体变差,最近事情多,一直没有同你讲。也别怪他没早来看你,老人家,年纪越大越会怕死。他无儿无女,总不能要他为我们再豁出性命。”
何子文低着头吃饭,听到他这话,把筷子放下,道:“你待强叔很好。”
“强叔待我们如父。”
何子文点点头,道:“待他好是应该的。”然后埋下头继续拨饭。
方俊铭很想当下就扳着何子文的肩跟他把事情讲开,他知道何耀光一定跟何子文说过什么。不论是什么,怀疑的种子都已埋下,而方俊铭也知道,光凭他自己的解释,即便是真的也打了折扣。他心中暗讽着何时自己的形象会沦落至此,
想着还是找个机会请强叔回来,让他亲口告诉何子文。至少强叔口中的话,他能听进去几分。
“明天是我爸的忌日。”何子文毫无征兆地擡头说道,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便让他愈发地面无表情,“我想去祭扫。”
方俊铭算了算明天的日期,这才反应过来。最近日子颠倒,他又天天在家,真的没有留意日子。哪晓得何子文突然这一句,倒显得他缺乏关心。
“好。我陪你。”方俊铭道。两个人每年都是一同前去拜祭。今年也不会有例外。
当晚,方俊铭说要让何子文好好休息,并没有一同回卧室,自己去了客房。第二天凌晨,何子文几乎是毫无征兆地醒来。他似有预感一般,趿上拖鞋,出了房门,走到方俊铭歇下的客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