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选中我,是因为我和他一样,长着一头红色的头发。尽管与他红棕色的头发相比,我的发色要更加明亮。
尤利西斯夫妇待我很好,可以说是视若己出。他们从自己的角度,真心实意为我规划着一切——吃穿用度皆以大家闺秀为标准,还聘请了优秀的老师,教我绘画、礼仪、文学和音乐……这些都是进入社交圈所必备的技能,后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又增加了非必须的马术课程。
骑马的女人粗野,但我从小就好动,没办法。
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出席社交场合。也是在那一年,我意识到,尤利西斯一直在贵族圈中处于边缘地带,甚至可以说仅仅勉强维持着贵族的头衔,那些应有的特权俸禄,基本与我的家族无关。
原来父亲引以为傲的经商手腕,并非锦上添花,而是现实所迫。我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原由,但父亲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摸着我的头发,望着壁炉里燃尽的柴灰连连叹气。
后来,出于机缘巧合,一位名为安洁莉娜·雷洁德的望族千金与我缔结了深厚的友谊,她家族中的每位成员都博学而高尚,不为流言蜚语所动。由此,尤利西斯家族终于与正统名门产生了交集。
母亲有些惋惜安洁莉娜不是男孩,不能成为我的人生归宿。我也感到惋惜,因为安洁莉娜让我想起了蕾伯蒂。
渐渐地,我开始抗拒参与各种聚会——我渴望的是发自内心的真挚友谊,而非靠着阿谀奉承换来的虚伪关系。大多数贵族子弟都是无礼又傲慢,他们不知民间疾苦,也不知自己的俸禄皆为民脂民膏。他们无知且自大,以嘲笑努力生存的人为乐。大概我自己也是个傲慢的人,所以才不想背负着偏见在这做作的名利场中了却残生。
十四岁那年,母亲终于怀上了一个弟弟,一年后,家族的正统继承人出生,而我,也终于有了卸去重任、追寻自由的机会。一时心血来潮,我向父母提出了当兵的愿望,并承诺进入宪兵团,尽可能申请驻扎史托黑斯区。
这看似是个完美的归宿——工作体面、离家不远,还能远离危险和劳碌。
当然,我最后食言了,抱歉,亲爱的爸爸、妈妈,但也感谢你们,再一次包容了我的任性。
或许是命运的馈赠,在训练兵团,我与分别了五年的蕾伯蒂重逢。她的个头已经超过了我,性格也沉稳了很多,没变的是那一头飘逸的白金色头发,以及那双浅棕色眼睛中淡淡的哀愁。
四年后,她死了。
又过了八年,我也死了。
而如今,我再次站在一切的起点,在成为一名调查兵的前一个夜晚,这趟旅途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不过,是错觉吗?
为什么这次,我从蕾伯蒂眼中,读出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慌乱呢?
第2卷 第1卷:友人
第8章 06 开场 你们男人,真会算计……
某个平平无奇的上午,调查兵团团长办公室——
“……啧……”
“……”
“……唉……咳咳……”
“……”
“……嘶……啧啧啧……”
“团长,如果您累了的话,我改天再来请教。”
在基斯·夏迪思接连发出三声叹息后,埃尔文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他这段时间翻阅书籍时突然萌生了一种逆向思维,打算改变原本正面迎敌的作战方式,采用回避战术,展开时间更持久、范围更大的调查行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查阅了大量资料,自认为理论知识已经足够完备后,他构思了一个初步方案,打算向团长申请召开一个小型会议,进一步讨论方案可行性。
整理好资料,组织了措辞,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埃尔文十分郑重的敲开了团长办公室的门。
然后就看见了基斯·夏迪思那张阴沉的脸。
现任团长正审阅着一份文件,见来人是埃尔文,他眉宇间的山川更为陡峭。
“麻烦了,来得不是时候。”埃尔文被盯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他自夸,但以往遇到棘手的问题时,他的出现总能起到放松团长面部肌肉的作用。事出反常必有妖,在拿不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对方不快时,还是暂时保持沉默为好。
但在沉默了十分钟后,埃尔文有些坐不住了。
“站住!你先别动。”见他作势要走,基斯也不再卖关子。他递来手上的那份被捏得发皱的文件,示意埃尔文仔细读一读。
那份文件一共三页,前两页是一份士兵名单,题头是《第十八次壁外调查人员部署》,那份名单埃尔文很熟悉,毕竟是他亲自参与拟订的。第三页则是一张志愿书,姓名处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尤娜·尤利西斯。
“有什么问题吗?”尽管已经猜到对方在愁什么,埃尔文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这个节骨眼了,就没必要再跟我装了吧?”基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