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对我们的王俯首称臣，就可以饶你们不死，干得好还可以官复原职……”大殿上，一副奸佞之相的李晓对着昔日的旧臣们指手画脚地说道。
他身后的李成，肥头大耳，面目丑陋，此刻，沉默不语，任凭李晓张牙舞爪。
小紫环顾四周，那些旧日的同僚们，此刻都垂头丧气，身上污秽不堪，因为已经在牢房里关押了两天，这几日雨雪不断，牢房漏水，地上泥泞如浆，又被赶来赶去，个中滋味，实在难受。
幸亏小紫穿了双靴子，要不然想要在这泥浆里立足，需要些真本事，她弯下头，佯装自己整理衣袜，在靴子里摸了摸那把匕首，还在，她松了口气。匕首是从司命署出来带上的，平日里她是用来雕木头的。
那把匕首极其锋利，称它为削铁如泥也不过分，是在集市上一个打铁匠那里换来的，说是祖传的宝贝，他的祖父是个打造兵器的高手，享誉八荒，到他这一代没落了，只够打铁了。铁匠是个老翁，他的儿子是个赌徒，欠下了一屁股债，没有办法，家里最值钱的就是它，只能把它卖了。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那老伯叹息。
本来小紫也用不上买那么锋利的，不过自己平常用的刀雕的时间长了，那刀刃总是缺口，这一块那一块，索性买个好一点的。就一眼看上了它，当然，那价钱是贵了点，几乎是那一年小紫的口粮。因为心疼，所以用的时候格外小心，有时候捉襟见肘的时候，经常觉得它不值，如今自己两袖清风，生死悬于一线，才感慨出它的价值来，也多亏自己当年买下了它。
“你在想什么呢？”张熠凑身过来，小声问道。
小紫在牢房里待了那么多天，也没见着他，以为他在这场混乱中死了，谁知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可见我们这些低阶小官的命硬得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不相关的陈年往事，”小紫抬了抬眼皮说道。
“你心大得很，平日上朝开开小差也就罢了，如此性命攸关的大事，你居然还这么心猿意马！”张熠古怪地看着她说，见她不吭声，便又说道，“这台上的话，你都听清了吗？你怎么选？我先说说我的看法，我是个明白人。我们虽然是官，走出去，比那些平头百姓阶位高了一点，但你我都明白，在这里，我无足轻重，那往大一点说，那些比我们阶位高的官员，在他们那些王眼里，也是无足轻重，而那些王，在老天眼里，也是蝼蚁，所以从这么看来，我们都是蝼蚁。我小时候喜欢看蚂蚁搬家，那些被水淹没的蚂蚁，旧的家没了嘛，它们也无悲无喜地再造一个新家。一个道理，不管今日的山雀是李家还是王家，我们只有活下来，然后才能在自己蝼蚁般的位置上做自己该做的事。”
想不到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张熠居然有这样一番见解，比起那些趋炎附势的大人来说，要理智得多，瞧那个户部尚书大人，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如今却恨不得与那李晓陈兄道弟，穿一条裤子，很显然，他们的想法都一致，不止他们，庭上的所有人，几乎都一致，没办法，强权之下，怎能不低头。
“张兄，你家里还有老小，你自幼丧父，你母亲将你扶持长大，老了自然要指着你养老，你还有个温顺的妻子，懂事的儿子，都得靠着你，你必须好好活着。但我不一样，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牵挂。我说这些，也不是非要显得我比别人高尚，我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也想苟活一番。我本不是个迂腐之人，我也看不惯那些旧日里的三纲五常，但凭着我对这红头军的观察，我觉得已逝的山雀王比那李成，李晓好千万倍，他们实在不是良君，我读的那些史书告诉我，他们迟早要被赶出这星都城。不过说这些对现在无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也是，鸬鹚的死是我的心结，我自小是这个性子，是他们杀了他，我最好的兄弟，我自然不能放过他们，”小紫恶狠狠地说道。
“你准备怎么做？”张熠被她的话惊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愣愣地问道，眼里居然有一丝钦佩，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说得就是她吗？
“那个跳梁小丑李晓不是让我们挨个惨败他与李成嘛，那不机会就来了，”小紫垂目说道。
“你，你，小心点，”张熠颤颤巍巍地叮嘱道，果然，不像是瞎说的，招都想好了。
“嗯，待会你离我远点，省得牵连与你，”小紫说完，就跳到另一个人群堆里去了。
本来没有必要让那些大小官员一个个在义父李成面前自报家门，但他们那些出自草野的莽汉，流民，李晓知道，虽然是换了一层皮，但莽汉还是莽汉，流民还是流民，他们心底里最渴望的还是那些士大夫们的认可，看义父那喜不自胜的样子，这件事自己真是做对了。
等了好久，终于轮到小紫，在此之前，小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今日的情形，自己在牢里已经模拟了好多遍，只要抛却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所有的都会迎刃而解，但有一点蹊跷的是，在上前参拜的那一刻，小紫居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敖岸，不知，青龙国更替新主的时候，敖岸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面对的。